【岁不淹兮 十七又一】02：19《珠璧》
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，病了挺久，拖到现在，写得仓促，几乎不会说话，胡言乱语，也没什么情节，但还是心尖血肉上摘下来的，祝宝贝成人礼快乐。
下一棒@四时春城 太太。
1
窗外飘了絮子，远看，像绒雪，或者根本就是下了雪，只是他瞧不出。
黄明昊叹了口气。
妈的，被困在这个熊里面，谁能瞧得出啊！
2
女孩子哭着跑进来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，黄明昊的呼吸一窒，半晌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只熊。
她哭得很凶，又是眼泪又是鼻涕，眼角耷下来，不怎么好看，但特别真，真得动人，让人想摸摸她的脑袋。
尽管如此，黄明昊还是要抗议：你鼻涕流我耳朵上了！
女孩子当然听不见他的独白，揪起他的耳朵，一边揪一边大喊道，今天有没有人请我吃火锅啊，老子的cp今天彻底be了！
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竟还喊出了些气势。
嘁，黄明昊心道，把大家叫出来，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啊，还以为跟男朋友分手了。
她又揪另一只：”丞丞他怎么就官宣了呢？他怎么会不喜欢小贾呢？“
靠！
黄明昊哑然了。
这回女孩子的共情来得更汹涌，像钱塘水覆没了余杭城，他仿佛灌了铅的四肢，此时却淌着那一泡为他人而流的眼泪。
他人即自我。女孩为他难过，他却竟然在为女孩的难过而难过。
黄明昊心口肿胀，暗自重复道，把大家叫出来，就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啊。
3
她的室友不免劝道：“你不是早就有别的cp了吗，没事的。”
“这对这么久不同框了，我以为你早不吃这对了。乖啊，拜拜就拜拜，下一对更乖。”
女孩不再作声，抱着他走到书桌面前坐下，那方她的小天地里，墙壁上贴着他们还在团时的海报，书架的格子里堆了一叠皇权富贵的双人手幅，似是都有了年岁。
从《偶像练习生》，到nine percent限定团解散，再到NEXT解散，一大段一大段的光阴就被压缩在那些应援物里，单薄又厚重。
她把小熊版爱豆信手放在了桌上，把那些手幅抱了下来，仿佛旧事一桩桩一件件。如果从上向下翻飞过去，一定可以看到他和他日益雕刻成熟的眉眼。
她的光阴。他们的光阴。
黄明昊认出其中某一款手幅，好像范丞丞还领到过，偷偷摸摸塞在包里面，后来还被粉丝抓了个正着。当时自己跑过去，抢了手幅打开一看，偌大的cp名映入眼帘，两个人全都红了脸。
范丞丞梗着脖子：“这张上的我，可好看了。”
他当然不乐意，嗤之以鼻地回敬：“呸，我最好看。”
黄明昊没再多看，都说什么如人饮水，什么敝帚自珍，身为参与者，有朝一日，被见证者共情，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。
可他又想，其实他和女孩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，只要用过心的事情，就不愁没有意难平的那一天。
这个“过”字，就足够人可惜了。
4
珠璧。
女孩从抽屉里拿出手帐本，封页上的字，烫了人的眼。明珠与白璧，她从一开始，就为遥远的两个少年选择了这样的隐喻。
这样漂亮，这样地，高处不胜寒。
手帐本上贴着他们回国后初次登上偶练的那张照片。
女孩在旁边写道：“开始没有看偶练，都没有给两个宝贝买过维他命水，后来再回过来刷的时候，简直被他们击中了啊，小孩子平时挺闹挺皮的，对彼此都超级温柔啊。对了，初舞台也很帅！”
黄明昊恹恹地坐在桌上。睹物思人真是世界上最可憎的活动之一，尤其是作为被动行为时，心像被攥紧了又松开，够不上痛彻心扉，却回来折腾，反复折磨，实在令人难以忍受。
他被迫回忆起那天的灯光来。
当时的乐华line穿着西装，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酷盖，难免紧张，但跳起舞来还是扬着下巴，不大挥洒自如，但足够少年意气。
还有呢，还有什么？
啊，范丞丞忘词了。
他早熟，所以同理性强，总是体贴。于是向哥哥们讨纸给范丞丞擦眼泪，成了很多人喜欢上他们俩这对cp的伊始。现在回想起来，那时哭成泪人的，换了任何一个某某，他还是他，他还是会去递纸的。
他不愿见到，也不愿放纵付诸东流的绝望。
并没有什么特别。
只是后来再看时才不一样，他红透的眼眶，才滋生了更多掺了私心的疼。感情本来就是由那么多细枝末节温养出的。性格与兴趣的相似自不必说，除此之外，有时人们也不得不承认，观测带来扰动，他和庞大的恶意与爱一起成长，他们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，逐渐盘根错节。
再四散开来。
和拆迁的大厂也没有什么两样。
一群少年轰轰烈烈地聚，悄无声息地别。
有时他觉得恍恍惚惚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，但年轻的朋友，就是那么失散了。但翻转过来又想，人本来也是在什么也没有发生时失散的。
难过归难过，难道就不往前走了吗？
5
“我爱春丽和白雪一辈子！”
她的手帐写得洋洋洒洒，到了这儿，终于言简意赅，纸上贴满了各种Q版的春丽白雪，还有当时见面会的返图。他记起超话的粉丝们发的帖子，大多是一串啊啊啊啊啊，说惊艳到文盲，看来也有眼前这丫头一份。
乐华line摇骰子失败，集体女装cos，是挺好看，但那一场见面会，放在cp粉眼里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糖，女孩自然翻得很快，只是忽而破涕为笑，摸了摸黄明昊头上的两个小团子。
但那天他着实记得深。
那天范丞丞吻了他。
下了场，范丞丞不知好歹地揉他的团子，说：“好舒服。”
他故作恼怒，但嘴角的弧度又耷不下去，只能半低着头去掀范丞丞巨大的裙子：“有你公主裙穿得舒服吗？橙橙公主？”
范丞丞当然不肯让他掀，两个人打闹得狠了，肢体和心脏同样炙热，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傻鹅抵在了墙上。
未成年瞪着天真的眼睛，天生优越的花瓣唇一开一合：“你干嘛？”
结果范丞丞啥也没说，直接就扑上来了，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，牙齿直接磕在范丞丞嘴唇上。这傻子竟也不叫疼，又啃又咬，不像鹅了，像小狼狗。
好容易分了开来，他看着小波浪的范丞丞，脸红通通的像王后的毒苹果，他就笑，停也停不下来。
他说：“傻子。”
“你才傻。”
“你最傻。”
如此种种，大概是他作为参与者的一些优越感，也是他只能自啖的血肉，并无一点儿世人悲悯可讨。
6
他看见NPC告别见面会时的他们。
乐华舞台上的他们。
明星大侦探时的他们。
各种各样的。一起唱rap，一起开队长的玩笑，一起打篮球。原来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瞬间，竟然有人这样事无巨细地为他记得。他从未有心祭奠，愈是如此，愈生出对自己的歉疚。
后来变成，打歌舞台上的他。
综艺上的他。
电视剧里的范丞丞。
T台上的范丞丞。
耀眼这一点，倒是没有变。他们都是天赋型的爱豆，那么明珠白璧，并非牵强附会。
只是人各有命，珠璧各自成辉，他们走上自己的路。他们想，难过归难过，难道就不往前走了吗？这么些年，想要挽留的却并不是他们，而是这群他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孩。
7
女孩把手帐翻到最后一页，故事荒腔走板，终于说到尽头。不过，都说尽头即是新生，她不知真假，也无权过问，只能把宽慰交还给想象。
她不再哭了，她红着眼眶，在手帐本上写：
——“我宁可相信，事情的原委是：如果明珠蒙尘，白璧受难，那就不要那珠联璧合。”
黄明昊愣住了，但对于一只玩偶小熊，愣不愣的，也看不出什么两样。
原来比起无始无终，世人还是更爱bad ending。
他忽而想到，女孩的手帐第一页上，用有些稚嫩的笔迹写着：“他们是天生一对，珠联璧合，他们就是。”句尾强调的笔法，以少年人的口吻写出来，不是故意为之，不是文人的炫技，她是真的相信。
年纪轻轻，以为眼见为实，才能做到这样任性笃定。相信大千世界有人赤忱地相爱，无所顾忌地相拥，披荆斩棘，渡过九九八十一难。
谁不是呢？
想当年，他也以为，他们珠联璧合，天下无双。
可最后珠璧离散，竟连迫不得已也算不上。
8
有些事，珠胎玉胚使得，成珠完璧就断然不可。
无他，只是长大了，要成器罢了。
一圆一方，一厚一薄，说白了，并不合契。
那只叫黄明昊的小熊在心里伸出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脑袋。
别难过，大家都长大啦。
也只不过是珠璧成昨。
Fin
